事實上,一開始的那封家書就讓我眼眶濕了。
“天氣很悶熱,熱得讓人受不了,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快被烤焦了。而且這裏沒有會院,我們住的地方相當簡陋,更別提伙食了,為了控制預算,我們的長上真的讓我們吃不飽也喝不好,完全無法與在瑞士時相比;不過,這裏的人很窮,很多人都沒有鞋穿,相較之下,我們小小的犧牲刻苦,就顯得微不足道了。
雖然如此,我難免想著:如果偶爾能享用一塊家鄉的巧克力,搭配一杯香醇的咖啡,該是多麼美妙的事。
然而這個頑皮的念頭,還不足以成為距離的對比啊。親愛的媽媽,或許未來我們不是那麼容易見面了(對不起,想到這裏,我的眼睛又濕了起來),但我相信您為我所留的思念淚水,將是天主胸前最美麗的一串珍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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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遠方的孩子敬上 1954年6月9日 “
創建於1921年的白冷外方傳教會,在古老的羅馬教會體系裏,算是一個相當年輕的修會。1925年,這個只收瑞士籍的白冷會到中國東北齊齊哈爾開教,1949年國民政府遷台後,遭驅逐的神職人員陸續遷移到台東。為什麼會選擇在當時非常落後的台東呢?除了當初花蓮主教的邀請,更因貧困地區更需要支援。
白冷外方傳教修會的精神包含”孩童的精神、單純的精神、貶抑的精神”。這使得他們可以在最簡單的物質條件下,放棄自己原來的習慣,以孩童純然信任的心態,融入當地文化、宗教及社會中。物質上的”一無所有”好像成為這些傳教士的最佳寫照,但同時,他們也因為全然、無私的投入,贏得了當地居民最崇高最熱烈的愛。
書中的照片,每個人物都是一篇長長的動人故事。像1954年起在蘭嶼服務16年的紀守常神父,為了維護達悟族的權益,在那個高壓戒嚴的時代,常和駐守蘭嶼的軍警大打出手;紀神父最後因為護送原住民女孩到西部就業,因為車禍死亡。享年50歲。在照片中穿著原住民服裝、頭裹毛巾,和原住民載歌載舞的池作基神父,在漢人老師罵原住民孩子笨時、常常挺身而出到學校找老師理論。池神父最後因為口腔癌回瑞士治療,知道自己來日無多,最後瑞士會院哭著要求長上無論如何要讓他回台灣,他要死在他的故鄉—遠在地球另一端的台東。
在作者相機鏡頭下,每位神父,許多已經垂垂老矣,但都有著燦爛的笑容,翻著書,閱讀這些照片後的故事,那些老的臉、年輕的臉,到最後都變成天使的臉;能夠將一生、無私地奉獻給陌生土地上陌生的人,如果不是本著”神愛世人”這樣崇高的情懷,怕是很難堅持下來吧?其中錫質平神父格外令人印象深刻,照片中他穿著一襲黑色長袍、站在屋頂上,一手遙指前方,襯著背後的藍天,看起來英姿煥發。錫神父是白冷會在東部海岸傳教的先峰,1982年回瑞士募款時、被檢查出罹患腎臟癌,神父要求院方讓他”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鄉台東”,不顧醫生反對,千里迢迢又回到台東。神父去逝後,被鄉民移進台東大武、南興鄉排灣族頭目的祖墳地,從此能夠永遠地、與他心愛的鄉民們常相左右。